6月中旬以来,智纲智库(王志纲工作室)团队到贵州调研。
受贵州省白酒企业商会丁远怀会长的委托,我陪同智纲智库一行,在『赤水河流域酱香型白酒原产地和主产区』(摘自国发〔2022〕2号文件),调研了20余天。
这事的背景是:
5月20日,贵州省委副书记、省长李炳军主持召开贵州省白酒专家企业座谈会。根据会议精神,商会委托智纲智库,对贵州白酒产业进行『顶层设计』,提供贵州白酒产业发展战略咨询。
其间,作为研究酱酒20年,写了8本茅台、酱酒专著的『专业自由人』,我也接受了智纲智库执行总裁、上海中心总经理路虎等人的访谈。
在茅台镇对我进行访谈那天,我本以为,路虎总裁要问我几个问题。
谁知道他说,这么多天下来,我们怎么访谈、访谈什么你都清楚了,请谈谈你的观点!
没有提纲?也没有问题?
我差点懵圈了,现编了『酱酒的九大关系』,展开聊了两小时。次日见到国台张春新总经理,他听说后也提出了补充意见。
我将当初的『酱酒的九大关系』,以及近期思考所得,杂揉为现在这篇《浅说酱酒的九大关系》。
这篇文章,并没有什么严谨的论证和逻辑,更不一定政治正确。
但是,真的是我这些年来对酱酒产业发展的思考。分享给你,希望对你有所帮助!
酱酒变与不变的关系
茅台是酱酒游戏规则的制定者。
因为这个原故,酱酒以传统著称,很多非茅酱酒产品也以传统自命。但事实上,他们都很难真正恪守传统。
传统就像情怀一样,代价很高的,甚至是成功者的特权。
如果说茅台是『不变』的,那么,非茅酱酒是『求变』的。
不是有句话吗?世界上伟大的公司有两种:一种改变世界,一种不被世界改变。前者如苹果,后者如茅台。
茅台没有『浑沙酒』之说,这是茅台镇的俗称。茅台统称『大曲酱香酒』。
根据工艺的不同,酱酒可以分为浑沙、碎沙、翻沙等等。串香不是酱酒。但碎沙是纯粮、固态发酵的。
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需要碎沙酒。
同样是『浑沙酒』,事实上也有小红粱VS大红粱/国外粱,分型定级VS不分型定级,两次投粮VS一次/三次投粮,七次取酒VS六次/八次取酒,自制大曲VS外购大曲,陶坛贮存VS不锈钢罐贮存,传统酿造VS机械/智能酿造……等等不同,而且正在加速分化。
相比浑沙酒,碎沙酒的污染确实更大。这个没有价钱可讲。现在的问题是,碎沙酒被污名化了。浑沙酒的工艺,也在革新、在分化。
质与量都有变与不变的问题。后者如酱酒的未来『吨位决定地位』,存量与增量,等等。
变与不变的关系,是质与量的大问题,产区、产业、企业都必须面对,而且正面临严峻的挑战。
酱酒与消费者的关系
如果把酱酒与消费者的关系,比着『群众关系』,那么,酱酒在这上面一定程度是『脱离群众』的,是有欠账的。
如果说,上半场是酱酒『短暂的供需失衡』而形成了红利,那么,现在的新周期,酱酒得还账。
俗话说,靠运气赚到的钱,最终都会因为实力亏掉。
茅台离它的消费者其实挺近的。特别是近年来,茅台做了大量工作。这不是大多数人想象的,茅台端着架子。
有一个例外是习酒。这些年来,它是老老实实走群众路线的。其它的品牌,包括动辄几十上百亿营收的,这个不好说。
我也不是一概否定。『虾兵蟹将』也有认真走群众路线、做消费者工作、还市场欠账的。
偏离消费者谈一个产业的未来,在白酒行业是常态,不奇怪。
这么说太宏大了。价格上,茅台长期开启『飞天』模式,习酒、郎酒、国台等等渐升『云端』。大家都说『接地气』,谁在地上呢?
不是说低价就是接地气。我讲的是性价比。
站在消费者的角度,非茅、非习酱酒,性价比真的有那么高吗?
从酱酒与消费者的关系来讲,『茅台冰淇淋』是个好产品。
过去5年的酱酒热潮中,从品类和产业来讲,新饮酒文化是没有跟上的。
与消费者的关系,是生意的根本,是酱酒这个产业的根基。
我们对『根』的看法,官方与民间、厂与商,立场、预判完全不同。但我们都知道,这个根基不牢,产业就会地动山摇。
酱酒厂与商的关系
在酱酒行业,厂商关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迫过。是紧迫,不是紧张哈。
有人说,浓香酒20年前走过的路,酱酒要再走一遍?其中最主要的一点,就是酱酒面临重构厂商关系。
从厂商关系看,茅台、习酒之外的酱酒,发育多半是不正常的。
要么催熟,这就好比水果激素催熟,有害无益。要么过于晚熟,可能会错过最佳发育阶段。
大家都在耍流氓,只谈恋爱不结婚。长此下去,不乱套才怪。
从仁怀市区的1转盘到6转盘,短短5公里,可以完成一瓶酒的组合。
上游,从高粱、小麦到瓶盖、飘带、纸箱、包装、设计,下游,从快递、物流到电商、酒商,这个链路足够长。
贵州乃至西南,形成类似产业链和产业集群的地域,并不多。这就意味着,茅台镇和仁怀市这样的厂商关系构筑起来的产业链条,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催生、不是可以简单复制的。
通过有形之手,让酱酒上下游的产业都往贵州集中,这样的想法和做法,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。
国企的运营与酱酒的内在规律,匹配度极高。可以说,做酱酒国企更有优势。但是,平台除外。而且,要得耐住寂寞,得真做。
迫于发展需要,从茅台镇、仁怀市的产业里承接产能溢出,这是市场行为。但是,不等于你可以在3-5年内,培育起一个完整的产业链。
广东中山的电气机械、纺织服装、塑料制品和饮料制造等等,周边的地方不是没打过主意,有用吗?
资本与产业的关系
如果说,茅台是参天大树,国台、钓鱼台、珍酒、金沙等等是乔木,那么,数量众多的中小企业就是产区的草。
乔、灌、草,才是一个生态圈。
维护这个生态圈,必须要施肥。这个肥料,就是资本。
资本于酱酒,当然不是洪水猛兽。
过去一段时间,投机资本有点多、有点乱,去年有人说『投鞭断流』,并非言过其实。
这一轮资本热潮可能把酱酒吓着了。据我的观察,现在又有回暖的迹象。
话说回来,产业发展到这个阶段,没有资本的助力,你怎么玩?
我说的资本与产业的关系,事实上说的是资本与要素整合的问题。
资金、技术、人才、土地等要素,看起来形势一片大好。但是,真正进来的资本似乎并没有那么多。腰部以上酒企的产能扩张,预计在2025-2026年释放出来的时候,酱酒的实际产量可能会翻一番。
茅台镇和赤水河,是产业洼地。资本问题不解决,技术、人才和土地问题,统统受到严重制约。
我认为,酱酒不是『市场经济』,而是『计划经济』哟!产销、资金两个平衡搞不定,所谓的理想,可能是黄粱一梦。
资本是企业生存和发展的根本。在发展得好的时候,钱不是问题。茅台镇酒老板,动辄说『咱不差钱!』
真的不差钱吗?去年酱酒进入新周期以后,很多企业可能是没有资源去投入、没有能力去投入的,这将决定企业的胜败!
核心产区与非核心产区的关系
中国白酒无产区。宜宾、泸州于浓香酒,我认为只能叫产地。
中国白酒真正的产区有且只有一个,那就是茅台镇。这个说法是有消费者认知基础的。并不是由我的立场决定的。
有名酒,才有产区。有核心产区,才有非核心产区。不能说,整个贵州都产好酱酒,那等于白说。
每一级都以自己的地域加个前缀,叫『**酱酒』,那是自嗨。
微山湖大闸蟹,你买吗?『借腹生子』是必然的。但要防止中国葡萄酒的『烟台陷阱』,避免一地鸡毛。
如何在保持茅台龙头地位、发挥引领作用的前提下,适度发展其他白酒企业和品牌,乃至『再造一个茅台』,是省委、政府始终关心、高度重视的问题。
长期以来,我们陷入了更多着眼于产品品牌,而不是着力于产区品牌的误区。
事实上,产品品牌是企业的事情,应该交给市场去解决。产区品牌则是公共品牌和地域品牌,政府加强组织领导,统筹协调推进,必能事半功倍!
产品之上,是品类。对贵州来说,酱酒这个品类的比较优势非常明显。品类之上,则是产区品牌。
贵州白酒品牌建设,从『品域』到品类再到品牌,顺势而为、顺理成章,反之则可能费力不讨好。
目前,贵州白酒的『品域』还处于初级阶段。可以说,产区发展的问题,本质上是贵州白酒品牌化的问题。
产区问题解决好了,贵州白酒品牌化也就纲举目张了。
酱酒与茅台、与名酒的关系
茅台是酱酒的鼻祖。
大树底下,不是寸草不生,否则就不会有今天的繁荣景象了。
茅台一家,是做不好酱酒的。惨痛的教训是董酒,一家做一个品类,近乎孤家寡人,得有多难?
从这个意义上讲,非茅酱酒对茅台也是有贡献的。
省委、政府对茅台、对习酒,有新的、更高的要求。那个目标,一定能实现!我们关心的是,茅台能不能为酱酒品类做点工作?
比如,茅台可以帮扶北京华都,为什么就不能帮扶国台、钓鱼台呢?
这个帮扶,不是给钱也不是给人,只需要在技术、在生产上给点阳光,小兄弟们就灿烂了!
这也是茅台『竞合发展』的体现嘛。
和浓香酒比起来,酱酒的名酒占比极低——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。新的时代,国家不再进行名酒评选,那就去市场上争啊。
迈过百亿门槛,习酒、国台成为新名酒(历史上的习酒,不是17大名酒只是53优酒)。
现在,中国白酒的品牌格局,已经因酱酒而改变。未来,白酒行业前十,将会出现4家酱酒企业,行业前五十,酱酒将占据20席以上。
这是大家都乐于看到的『做大做强,再创辉煌!』
但问题在于,茅台镇、赤水河产业的发展比波尔多、勃艮地、纳帕河谷高级吗?
虽然行业属性有所不同,以波尔多为例,当地大大小小的葡萄酒酒庄超过9000家。
大企业、老名酒,要讲担当。小企业、小品牌,要守规矩。各安其位,各得其乐!
与贵州白酒、中国白酒、世界烈酒的关系
从2011年贵州实施『一看三打造』到现在,贵州白酒产业的发展,现在可能处于战略『真空期』。
比如,『川酒』具有鲜明的指向性特征,是市场认可、消费者买账的地域品牌。贵州白酒,如果等于茅台、等于酱酒,那董香、浓香呢?等等。
将贵州白酒作为产区品牌,向全球、全国市场进行整体宣传推广,迫在眉睫。
但是,要处理好核心产区与非核心产区、酱香型与非酱香型、调动市场积极性和提升行政实效性的关系。
如此,一定能够形成品牌、品类、『品域』相互促进,构建起符合贵州白酒产业发展实际和战略目标的贵州白酒品牌体系。
改革开放初,『要想当好县长,先要办好酒厂』。白酒在贵州也曾遍地开花。40年过去,又打回了原型。
黔派浓香,现在式微了。
酱酒与贵州白酒的关系,本质是区域发展的协同。酱酒以贵州山区糯高粱酿造为上。那么,可不可以为大力推动『贵州高粱酿酱酒』呢?
与中国白酒的关系,其实是白酒香型的问题。
我在《山荣说透酱酒》里说,『清浓各领30年,酱酒却敢说永远。』这个『永远』是一个相对的时间概念。
酱酒的重口味,如同重庆火锅的重口味,在全国人民的味觉盛宴上将逗留较长的时间。
随着大国崛起,酱酒作为自生香蒸馏酒、根在中国的国潮产品,只是伸了个脑袋,出去看一看。
酱酒与行业协会的关系
从全球烈性酒的发展来看,协会在产业发展进程中的作用非常重要。
比如,这些年来,宁夏贺兰山抢了烟台的风头,一个重要的做法,就是由协会在产区、在酒庄分级上做了大量工作。
在贵州,涉酒的行业协会有4个:酒业协会、酿酒工业协会、食品工业协会和白酒企业商会。虽然各有分工,但如果像四川那样集中力量,岂不更好?
一说战略,就是订标准、做规划。贵州白酒的产品标准,不说健全,至少是建立起来了的。
在产业发展进入『新周期』的关键时期,比建立标准更重要的,可能是执行标准。
从赤水河源头的云南镇雄,到入江口的赤水,赤水河从头到尾全面『开花』。特别是在茅台酒厂对岸,四川茅溪镇酱酒园区更是引发关注。
你不能说部分资源禀赋近似的赤水河右岸,酿造的酱酒就一定比茅台镇的差吧?能够检验检测出来的理化指标,人家照样做得到,甚至更高。
与其从产品、品类标准上做文章,不如在产区标准、酒厂分级等上下功夫。
就是说,按照新国发2号文件的精神,贵州可以在赤水河畔『画几个圈』,把产区标准化、酒厂分级制度化。
这是产区博弈、产业发展的过程中,夯实酱酒护城河、构筑贵州白酒防火墙的有效手段。
酱酒与文化的关系
技术之上是制度,制度之上是文化。
王志纲老师以茅台为样本,对中国白酒有一个『品牌酒』『文化酒』5阶段的论断。
能够攀上『文化酒』高峰的酱酒,注定是个别。品牌酒,有更多可能性。
迄今为止,茅台之外,贵州酱酒是没有构筑起自己的『文化盈余』的。
贵州酱酒当然有文化,但不够。啥叫够?就是有富余、有剩余。所以,酒旅融合、传承接班等等这些问题,长期以来困扰贵州酒业发展。
酒旅融合,对酒企而言,人来了,好歹能多卖酒、多赚钱吧?道理都懂,但迄今为止,包括茅台在内,酒旅融合发展也没有取得实质性的突破!
从仁怀的酒庄规划建设,到全省白酒工业旅游示范点打造等等,从上到下花的功夫,不可谓不大。『只听雷声响,不见雨下来』。
具体的表现,酒老板嘴上积极,没有真正动起来;酒老鬼无动于衷,没有真的走进来;最终隔靴搔痒,老百姓没有从中受益。
长期以来,我们一谈酒旅融合,不是修酒庄,就是建亭台楼阁,简单粗暴地在酒厂的内部『绣花』。
那么,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?
与其说问题出在『融』上,不如说问题出在没有摆正酒旅的主次关系上——以酒带旅,酒厂不愿;以旅促酒,又促不动。
出在习惯于在酒业的『螺丝壳里做道场』,试图企业『内部融』、产业『外部不融』上!
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。传承、接班、正宗等等争执,也可以说,都在品牌力之下、文化力之内。